汉语言文学B2004班 许希林
在下谨拜诸君：
五月疏红，春事却尽。会此之际，章士子慊款[1]之诚，文章彬蔚[2]之美。然舌聿[3]之言，信难表感兴[4]之意。聊[5]作此文，以示吾之见于寻觅之义也：
余尝闻：“不积跬步，无以至千里；不积小流，无以成江海。”今之士人，殷觅[6]致功之法，相进欲获，然不成诸己者衆夥[7]。何哉？远求而不迫察；贪大利而小细[8]。曰行乱而神秏[9]。孰不闻躬弗之迩，何以至其远邪？视其金玉，乃见青目；观其土石，犹然眄睨[10]。曰不经而识[11]，譬如瞽目观天，恶乎象日月之形邪？孰不知怡人之瑶华[12]，其原出土石之间。故本末相县[13]，求其实是，不可得也。
或曰：“夫金玉者，土石之精也。而有润玷[14]之异，盖匹俦[15]知愚之辩乎？”对曰：“不可，虽有润玷之异，犹曰玉也。知者，瑜也；愚者，珉也。瑜珉[16]之别，乃见知愚之辩足也。”故致功者，知也。功败者，愚也。二者之别，大抵察要之衡县为异也[17]。知者，本末相循。明谕[18]事之功败，积习起细[19]，毋己好远而速祸也[20]。愚者反是。故不原其大功之肇始[21]，而欲干其获[22]，未可得也。属者[23]或问曰：“子言于此，何理之有？且或袭绪业[24]，不亦为功邪？噫！子竟我欺也。”余咥而报曰：“上原[25]其业，复奚自何与[26]？或可承袭绪业，乃三代之精业矣。非其积功所致，其可得邪?阁下之言，得无过乎[27]？”故曰：“事之功败，积习起细，事所成，不出于斯矣”。
夫窥止小利，则大事不成；而见止大事，则小利不得。二者不兼，必有其贰[28]。使不单行，功必双至。然成大事者，非积小而不可达也。故余之所谓兼及[29]者，积其小于端渐[30]，成其大于为功[31]，此善之善者也[32]。
夫六骥共轨，至万里于发轫[33]。三牯同皂，为耕耨于力足[34]。骥子所以之万里，牯牛所以成良作，非渐积[35]以食，而不可成才也。使言之以天与，不乃刍夫之见邪[36]？鉴古某之大言，可遐窥于至理。薛勤訓蕃，修一屋之智器[37]。羊续悬鱼，养修廉之懿邵[38]。以二贤者之作程[39]，苟为吾属之行式[40]，非知[41]则贤，求败大作[42]，不可得也。盖古贤之事，不惟适观于斯，亦可而法之。前人以小而至大，其今人则之，不亦学小而成大乎？
层台不辞细小，而能就其高；渊藪不却独身[43]，而能成其群。圣人不让小德，而能致其明。以故事无细大，理无轻重，是者则用，下者则去。且识不肇于细小，则不能博识。不能博识，则不肖[44]于众。不肖于众，则程毁功败。时人之指，庶几宜也[45]。
嗟乎！君子之道，遏逸[46]好远。笃行愊实[47]，无虞其人[48]，亦无欺于己。德大而行细，志高而言谨。必重细小然后可，则事无不成也。故殷觅致功之道，实神行一也[49]。《荀子》[50]曰：“无冥冥之志者，无昭昭之明；无惛惛之事者，无赫赫之功。”此之谓也。
[1] 慊（qiè）款:恳切也。
[2] 彬蔚:文章之盛也。
[3] 舌聿:口之所言，笔之所写也
[4] 感兴:感物寄兴也
[5] 聊:姑且。
[6] 殷:深也。
[7] 衆（zhòng）夥（huǒ）:衆同众也，衆夥:众多也。
[8] 小细:小，意动用法，以……为小。
[9] 神秏（mào）:通“眊”，混乱也。神秏,思想混乱。
[10] 眄（miǎn）睨（nì）:斜视也，表轻视轻慢之意。
[11] 不经而识，譬如瞽（gǔ）目观天……:经，常道也。意为常行之义理准则也。瞽（gǔ）:目不能视也。恶乎:怎么能够。句意:不知道常行的义理而去认识事物，就像用瞎的眼睛去观望天空，怎么能够描绘出日月的形状呢？。
[12] 瑶华:美玉也。
[13] 本末相县:县通“悬” 也，殊远也。
[14] 润玷（diàn）:润，润和也。玷，瑕疵也。
[15] 匹俦（chóu）:比得上。
[16] 瑜:美玉也。珉（mín）:似玉之石也。
[17] 察要:明察事物关要。衡县:称锤，引申为衡量事物的标准。县，通“悬”也。
[18] 明谕:明白也。
[19] 积习起细:长期形成的习惯是起于细小的。
[20] 毋己:不得，不能也。速祸:招致祸患。
[21] 故不原其大功之肇（zhào）始:原，追溯源头。肇始，开始起始。
[22] 欲干其获:干，追求也。获，得也。
[23] 属者：近来
[24] 或袭绪业:或，有的人。绪业，祖辈之遗业。有的人承袭祖辈的遗业。
[25] 原：追述推敲
[26] 奚自何与:从哪里来的呢？
[27] 得无……乎:恐怕……吧
[28] 必有其贰:贰，背离也。
[29] 兼及:关联并及。
[30] 端渐:开端也。
[31] 为功:用功也，努力之意也
[32] 善之善者也:好中之好。
[33] 夫六骥共轨，至万里于发轫（rèn）:六骥共轨，六马共道也。发轫，拿掉支住车轮的木头，使车前进。借指出发，起程。亦指事物之开端也。
[34]三牯同皂，为耕耨（nòu）于力足:牯，公牛也。耕耨（nòu）:耕地除草，引申为耕作。
[35] 渐积:渐渐也。
[36] 不乃刍夫之见邪：不乃，岂不。刍夫，草野之人。邪，通“耶”也。
[37] 薛勤訓蕃，修一屋之智器:薛勤曾经对陈蕃说:“一屋不扫，何以扫天下”。
[38] 羊续悬鱼，养修廉之懿邵:修廉，品行廉洁也。懿邵:邵同“劭”也，懿邵，品德美好也。
[39] 作程:作典范楷模也。
[40] 吾属之行式:吾属，我们。行式，行为规范也。
[41] 非知则贤:知，通“智”也。
[42] 求败大作:大作，大事也。
[43] 渊薮（sǒu）不却独身:薮，音sou第三声。渊：深水，鱼所聚处；薮：水边草地，兽所聚处。喻人或事物聚集之所也。却:弃也。
[44] 不肖:不才也。
[45] 庶几宜也:庶几，差不多。差不多是应该的。
[46] 遏逸:丢弃也。
[47] 愊（bì）实：诚恳真实也。
[48] 无虞其人：虞，欺诈也。不欺诈别人。
[49] 实神行一也：实际就是思想和行为统一。
[50] 无惛（hūn）惛之志者，无昭昭之明……：冥冥，专心致志貌也。昭昭，光明也。惛惛，专心也。赫赫，显著盛大也。
[51] 罔既：不尽也。
[52] 下忱：谦词，指 本人的心思。
